惊魂18分钟——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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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妇产时间
我和小璐的夜班似乎和紧急剖宫产卯上了。
清明当日值班，谁心里都有点异样的感觉，这不仅仅是节假日没得休息，只要想想节日本身……咳咳，大家都懂。
节日值班轮流来，今年轮到我。才下午5点，离交班还有十多个小时，我已经是倍感不爽了。刚从ICU回来，忍饥捱睏好容易把抢救记录写完，我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喘气（请自行脑补某种动物精疲力竭时的形象），内心哀怨无比：这哪里是放假呀？
正在腹诽的当儿，护士洋姐儿的河南腔从走廊上飘进来。
“值班医生在哪里？新入院的病人胎心慢！”
真是病情就是命令，洋姐儿的话比强心针管用，前一秒还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我，瞬间打了鸡血般一跃而起，匆匆走出办公室，边走边问：“人在哪里？”
虽然被病人无数次投诉胎监和多普勒仪声音大干扰休息，此时此刻我还是觉得做胎监的时候把声音打开是无比正确的选择——听到报警，医生护士可以及时查看，很多时候可以避免“晚发现，无处理”的悲剧。
我走进检查室，洋姐儿站在一个正在做胎监的孕妇床边，显然，这就是刚办好入院的新病人。听见我的脚步声，洋姐儿拉起走纸，上面的波形显示，胎心突然毫无征兆地“跳水”，瞬间“挖”出几个大“坑”——最低的时候只有40-50次/分。
一步跨上前，迅速把病人肚子上的胎心探头拆下来。洋姐儿很有默契地递过一台多普勒胎心仪，顺便告诉我病人今天是孕30+4周，因为少量阴道流血过来看急诊，小璐考虑先兆早产把她收入院，这会刚办好手续，才开始做胎监。
我快速地做腹部触诊寻找胎背，用多普勒探测胎心回声。胎监异常，排除探头移位是很重要的——听着孕妇的腹部血管搏动音说胎儿宫内窘迫必然贻笑大方，但是如果确定是胎心异常，那就必须快速处理了。
病人的肚皮有点厚，饶是我自命老司机寻找胎心也费了一番功夫。我努力压制内心的焦躁，边找边询问病人有没不舒服。
“这几天宝宝动得挺好的，今天没觉得肚子痛。”病人看到我在找胎心，也开始紧张起来。虽然子宫距离体表有点“距离”，很显然质地还是柔软的，病人的表情告诉我子宫没有压痛，这倒是和宫缩探头描出的曲线——不规则弱宫缩吻合。
换了三个探测部位以后，我意识到情况不妙。一个妊娠超过30周的孕妇，不可能连脐血流杂音都探测不到。似乎有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我拿着多普勒探头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这娃不会在眼皮底下没了吧？！
扔下探头，我出了检查室冲到产房门口，朝里面护士站的方向扯开嗓门喊：“快把B超机打开！快！”，喊完转头让洋姐儿给小璐打电话，叫她到产房一块儿做B超。
刚换的B超机很是给力，成像清晰，我和小璐盯着屏幕看了2分钟，终于辨别出缓缓跃动的小心脏搏动频率大概只有40次/分。两个人四只眼睛再把视线移到子宫前壁，胎盘明显厚于正常，而且下缘还有一个轮廓不清的混合回声光团。我们俩对视一眼，瞬间读出对方想要说出来的四个字——胎盘早剥？！
“快！要马上手术，再晚宝宝就不行了！”
一向被同事笑称“公主”的小璐，极为罕见地一跃而起，大声吼起来，秒变女汉子，让站在一边的洋姐儿不禁傻眼。
像是被按下紧急启动按钮，两个熟手女工光速分配好任务——小璐给病人签字，我去联系手术室。
“我们尽全力，但是很有可能救不到。”虽然很残忍，我不得不扔下这句话再次打击双眼开始发红的病人。
说实话，紧急剖宫产再快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们能跑赢死神吗？
我跑出产房给手术室打电话。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心跳如擂鼓脑袋却很冷静，告诉值班的麻醉医生需要全麻剖宫产，病人在我们医院规律产检，门诊验单齐全，但现在情况危急，刚入院来不及做术前检查了。
“我们马上把病人送下去！”
手术室护士的要求详细说明情况的抗议声中，我强行挂断电话，又冲回产房，正好被突发情况搞得头脑发懵的病人已经插好尿管，在洋姐儿和助产士的催促下躺上车床。我赶紧过去和她们一起拉着床就往电梯间跑去。
“我、我们正在电梯里，马、马上就到……”
新生儿科形象代言人小明同学温文尔雅的形象被我一句“我们的剖宫产很急很急，马上就要开台了，你们快点快点”击碎，电话里狼狈的他竟然口吃了。
手术间里人仰马翻，小璐化身吹风机，十级风暴把麻醉医生和手术室护士催得鸡飞狗跳，她自己开了包，拿出消毒用的卵圆钳和纱块，已经开始消毒。我打完电话也以最快速度洗好手，学着小璐自己开了包取出手术衣。
……
“可以了吗？”
转眼我和小璐已经准备就绪，我拿起手术刀看向麻醉医生——才貌双全的手术室科草玉蜀黍。虽然是资深帅哥，颜值一直在线，风度就更不用说，眼下这种场景还是镇定自如。
帅蜀黍抛给我一个“我办事你还不放心？”的眼神，很酷地回答：“可以了。”
正要下刀，小璐眼看我的动作，语速极快地说：“竖切口快一点吧。”
我头也不抬打横划开下腹部的皮肤，“不好意思，我开横切口更快点。”。这可是大实话，紧急情况下，必须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解决问题。
“哎呦！”
小璐低呼一声。原来正打算配合我撕开筋膜的她，玉手碰在刀口上，很显然是挂彩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忙一叠声地道歉，手下动作却没停。唉，人命关天，要斟茶赔礼也等手术结束再说，好在病人孕期查过艾梅乙都是阴性的。
小璐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这会争分夺秒，她也不矫情急着去换手套了，配合我撕开筋膜。手下忙着，脑袋却不闲，又操心起另一件事。
“小明好像还没到……”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30周+的早产儿，大概率新生儿重度窒息，儿科医生不在场，我俩加上助产士虽然也能进行复苏，还是不够看的，更何况还要顾及大人。
“他应该快到了，我们先进了腹腔再说。”
我示意小璐不要停手。对小明我还是有信心的，他虽然斯文，该快的时候却不含糊。果不然，一抬头，镜框的反光闪了下我的眼睛，小明悄无声息地飘进了手术间。眼睛弯弯的，我知道他是微笑着向我们打招呼。
工作十年做了无数剖宫产，进腹的动作已经练成记忆行为，不用看凭感觉也知道手指碰到哪里，何况搭档的还是小璐这样的老手。
我一低头，手指顺着小璐开出来的小口进了腹腔，快速转了一圈没触及粘连、大网膜、肠管和膀胱，把两只手都放进去，我俩默契地往两边一拉……
“胎盘早剥！”
打开了腹腔，我撩起“碍事”的腹壁，看到的是切口正中黑眼珠似的子宫。
顾不上周围的人会不会嫌弃，我不由自主“鬼叫”一声。手术医生不能做一言不发的“真君子”，因为很多时候需要依靠语言协调和指挥工作团队。特别是剖宫产，很多时候助产士在主刀身后，看不到胎儿娩出的情景，儿科医生守在辐射台旁，离手术台更远。有情况说一句可以让他们及时做好准备。
切开蓝紫色的子宫壁，一大堆黑色的血块从切口上缘涌出。不出所料，止血钳划破胎膜的瞬间，暗红色的血性羊水喷了出来。
胎儿娩出的刹那，小璐的声音在手术间里响起：“孩子还活着，四肢有活动！”。今天是真的急，小璐断脐的时候竟然手抖了。
助产士把小孩抱到辐射台上的时候，小璐也跟着过去帮忙，显然大家都希望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孩子能活下来。
听到小明说插管顺利，我暂时把注意力转回手术台上。刚才胎儿娩出以后，胎盘和宫腔里剩余的血块立刻喷了出来，可见胎盘后出血多么凶猛，才会造成这么大的压力，以至于引起了典型的子宫胎盘卒中。
我把剥离了90%的胎盘轻轻取出来，连同血块一起放进器械护士递过来的不锈钢盆里。看着完全覆盖胎盘母体面、厚度足有4cm的暗红色血块，我叹了口气，这娃运气不错，到了鬼门关前被我们一把拽回来，就像赛车玩漂移一般，要多惊险有多惊险，希望他大难不死有后福。
回过神来，看到小璐正让巡回护士拿酒精给她消毒手指，准备换了新手套重新上台。等她的时候我朝小明喊了一句：“怎么样？还可以吧？”。
都是配合多次的老搭档了，小明自然明白我问什么。在辐射台旁回了一句：“心率上来了。”
我放下心来，让巡回护士在台下给病人静脉注射一支卡贝缩宫素。子宫胎盘卒中，平滑肌受到损伤，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宫缩乏力。过了一会，看着宫腔出血不多，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拖着车床往手术室赶的时候，我和小璐无比狼狈，她一边跑一边给病人签字，我则给今天值三线的主任打电话汇报情况。她这会正心急火燎赶回来，让玉蜀黍打电话告诉她小孩已经剖出来了，复苏成功，应该能安心点。
小璐回到手术台边，我俩开始缝合子宫。
“很痛吧，对不起哈”。这会有闲功夫了，赶紧给小璐赔不是。没有她，今天这关可难过了。
“姐，你可是划了我一刀啊！”小璐跺着脚娇嗔，“公主”味十足，刚才那个女汉子附体的不知道是谁。
“还好吧，我不是故意的，嘿嘿，我请你喝奶茶……”
病人回到病房的时候主任刚好赶到，查过房回到办公室，把我俩表扬了一番。“不错嘛，动作挺快的。”决定手术到胎儿娩出不到20分钟，考虑到还要把病人送到手术室去，这速度确实不慢。
“主任，别提了，我半条命都没了。”我有气无力地回道，一边颤抖着手敲键盘写记录。这样的人生太刺激，心脏受不了哇。刚才上楼的路上小璐不停地念，上班到现在还没碰到这么惊悚的。
这时微信提示音响起，我转头看了眼屏幕，新生儿科二当家韬哥冒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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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儿皎儿 推荐最后编辑于 2022-10-09 · 浏览 1.9 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