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大脑与胎盘的“双面高手”:MFSD2A
当我们谈论“生命的守护者”时,大脑的血脑屏障(BBB)和胎盘屏障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两个。而在这两道“生命防线”中,有一个不太被大众熟知却极为关键的分子:脂肪酸转运蛋白 MFSD2A(Major Facilitator Superfamily Domain-containing 2A)。

关键运蛋白 Mfsd2a 的结构模型,来自杜克-新加坡国立大学医学院
这个小小的蛋白质,是大脑获取关键营养的“入口”,也是胎盘细胞融合的“开关”。今天我们就来聊聊MFSD2A这个“双面高手”,是如何在守护我们的大脑和胎儿方面,发挥巨大作用的。

我们都知道DHA(二十二碳六烯酸)是一种重要的ω-3脂肪酸,对胎儿大脑发育、成人认知功能、情绪健康都至关重要。但你是否想过,DHA是如何从食物中进入我们的中枢神经系统的?
答案就是MFSD2A。

图(a):展示MFSD2A在血脑屏障(BBB)中的作用——转运LPC-DHA进入大脑。
图(b):展示MFSD2A在胎盘中的作用——与syncytin-2结合,促进合体滋养层(ST)形成[1]。
2014年,瑞士苏黎世大学的研究团队发现,MFSD2A正是大脑血脑屏障中负责“搬运”DHA的主要转运蛋白,它不直接搬运游离的DHA,而是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将DHA包装成溶血磷脂酰胆碱-DHA(LPC-DHA)后运送进入脑组织 [2]。
不仅如此,MFSD2A对“乘客”还有挑剔要求:脂肪酸必须与带有胆碱头部的分子结合,而且脂肪尾巴要足够长(至少14个碳原子)才能被“放行” [3]。
一旦MFSD2A发生突变或功能异常,就可能导致DHA运输中断,从而引起先天性小头症、血脑屏障通透性增加等严重后果 [4][5]。

神奇的是,MFSD2A在胎盘中又扮演了完全不同的角色。
胎盘的形成依赖一种叫“合体滋养层”(syncytiotrophoblast, ST)的特殊结构,这种结构是通过胎盘细胞彼此融合形成的。而这种“细胞融合”过程,需要一种来自远古逆转录病毒的蛋白——syncytin-2 [6]。
2008年,研究发现:syncytin-2的结合受体,正是MFSD2A [7]。
也就是说,在胎盘中,MFSD2A不再是运输者,而是“钥匙孔”——当syncytin-2的“钥匙”插入MFSD2A的“锁”时,触发细胞膜融合,形成胎盘屏障,使母体和胎儿能够有效地进行物质交换,同时也阻隔有害因子。
这种病毒蛋白与人类蛋白的“神秘联姻”,可能是胎盘进化过程中关键的一步。

2022年,科学家借助冷冻电镜技术,首次解析了MFSD2A与syncytin-2之间结合的三维结构,揭示了DHA运输的全过程 [8]。研究者发现,在DHA运输过程中,MFSD2A会经历一套被称为“rock-and-swing(摆动-摇晃)机制”的结构变化:

MFSD2A的“摆动-摇晃”转运模型:Step 1:LPC-DHA通过膜缝隙进入外开放状态的MFSD2A;Step 2:结构变为“外封闭”状态,形成疏水腔体,固定脂肪酸尾;Step 3:蛋白“摇晃”变形,将头部“翻转”至膜内侧;Step 4:尾部释放,LPC-DHA进入内侧膜[1]。

MFSD2A向外开放,LPC-DHA分子通过膜间缝隙进入其中心腔体;

蛋白结构转变,中部形成一个疏水腔体,包裹脂肪酸尾部,同时将极性头部稳定在亲水位点;

蛋白进一步变形,LPC头部“翻转”至细胞内侧,最终将整个分子释放至细胞膜内层。
这个“抓住–翻转–释放”的机制,被认为是生物体安全转运脂质的重要方式 [8]。
有趣的是,类似的结构机制也在其他脂类转运蛋白如LtaA 和 MurJ 中被观察到 [9][10],这提示脂质跨膜运输可能具有某种“通用模板”。

脑部药物研发最大的难点之一就是如何穿越血脑屏障。由于这道屏障极其严密,许多药物根本无法进入大脑起效。

MFSD2A的研究,提供了一种新的设想:既然MFSD2A能特异性转运LPC-DHA,那么是否可以借助它,将药物“伪装成”LPC形式,从而成功通过BBB?
研究发现,当syncytin-2的SU片段与MFSD2A结合时,可以可控性地抑制DHA转运功能,这说明MFSD2A具有很强的可靶向性与调节潜力 [7]。
这为开发“靶向BBB药物载体”打开了新的研究思路。

我们常说“补DHA有益大脑”,但如果缺乏MFSD2A,即使摄入足量DHA,依然无法有效利用。

这也再次提醒我们:营养不仅要“吃进去”,还要“运进去、用得上”。
对于孕妇、新生儿、老年人这三类对DHA依赖性更高的人群,选择易吸收形式的DHA(如磷脂型DHA),并关注体内是否存在慢性炎症或基因突变,或许更为重要。

MFSD2A,它像一位尽职的边防官员,在大脑的边界上挑选着合适的分子进入; 它也像一枚化学钥匙,开启胎盘细胞融合的大门; 它的结构变化,为我们揭示了脂质穿膜的奥秘; 它更可能成为未来靶向药物设计的突破口。
从微观到宏观,MFSD2A展现了一个小蛋白质的巨大能量,也让我们对“生命的屏障”有了全新的理解。
参考文献:
[3] Quek DQ, et al. J Biol Chem. 2016;291(18):9383–9394.
[5] Alakbarzade V., Hameed A., Quek D. Q., Chioza B. A., Baple E. L., Cazenave-Gassiot A., et al. (2015). A partially inactivating mutation in the sodium-dependent lysophosphatidylcholine transporter MFSD2A causes a non-lethal microcephaly syndrome. Nat. Genet. 47 814–817. 10.1038/ng.3313
[6] Blaise S, de Parseval N, Bénit L, Heidmann T. Proc Natl Acad Sci USA. 2003;100:13013–13018. doi: 10.1073/pnas.2132646100.
[7] C. Esnault, S. Priet, D. Ribet, C. Vernochet, T. Bruls, C. Lavialle, J. Weissenbach, & T. Heidmann, A placenta-specific receptor for the fusogenic, endogenous retrovirus-derived, human syncytin-2, Proc. Natl. Acad. Sci. U.S.A. 105 (45) 17532-17537, https://doi.org/10.1073/pnas.0807413105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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