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的感恩节与中华民族的饮水思源

发布于 2020-11-26 · 浏览 4084 · IP 美国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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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秋天，我在美国中部的哥伦布市安顿居住三个季度了，得知华西校友会通过网站找到了华西医院首任院长甘来德（Harry Lee Canright）医生的墓地【图1】，并在送鲜花时找到了他的后代。他最后的归宿地——特拉华县橡树园墓地，就坐落在俄亥俄州首府哥伦布市近郊，离我住所不远。华西校友会正在筹备一个追思活动。我也有意参加。

图1: 华西医院第一任院长甘来德(Harry Lee Canright)医生【1】

随着活动日期接近，我开始了解有关甘来德医生的生平。他毕业于密歇根大学【1】！真巧，我的麻醉住院医师培训也是在此完成的。这让我想起其他二位密歇根大学医学院毕业的、把西方医学引入东方的医生。

石美玉(Mary Stone)医生【图2a】：她在1898至1949年51年间，在中国近10个省市地区帮助建了15所医院、医护学校，其中包括“但福德医院”——现中国行合作医院江西九江市妇幼保健院的前身，伯特利医院——上海市第九人民医院的前身，还收养了残疾儿童、弃婴、孤儿等近千人【2】。
伊丽莎·艾伦·伦纳德（Eliza Ellen Leonard）医生【图2b】：中国最早的妇女儿童医院、北京第六人民医院前身道济医院(Douw Hospital)院长。网上也查到了谷歌收藏书中当时她收到捐款的清单【3】。

图2a. 密歇根大学医学院校友石美玉医生照片及签名，但福德医院的旧楼及其“但福德醫院”匾【4, 5】

图2b. 密歇根大学医学院校友Eliza Ellen Leonard医生画像及英文简历【6】

敬佩这3位为中国医疗及医疗教育事业和中国人民健康事业做出卓越贡献的校友。可见密歇根大学和中国的交流由来已久，学校拥有美国最大的中文图书馆自然也顺理成章。我想更多了解甘来德医生的好奇心变得愈发强烈起来，对追思活动更加期待。我联系了很多华西关系，包括“无痛分娩中国行”孕产妇心理健康计划志愿者、华西校友王丹昭医生，还有追思活动负责人、曾经在哥伦布做心胸外科的美国华人执业医师协会终身会员阙兴宜医生。我特别以我的双重身份——既是甘来德医生的密歇根大学医学院校友，又曾于2005/2006年连续两年带领100多人开展“芝加哥健走行动（Operation Walk Chicago）”，在华西医院帮助置换人工关节的公益经历，表明了我想参加追思活动的意愿和决心。

2019年10月27日上午，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我不但见到了从美国各地赶来追思的华西校友20余人，还认识了甘来德医生的两位曾孙女Marchelle (Shelley) Canright（雪莱·甘来德）博士和Lynnette Canright Roth（林内特·露丝·甘来德）听力师及其她们的家人。见证到华西人对在此安眠60年恩师的缅怀，令人感动；见证到甘来德医生播下的华西“种子”生根开花结果，枝繁叶茂，遍布海内外，令人欣慰骄傲；见证到甘来德医生家族，对自己祖辈为人类所做出的贡献从浑然不知到惊诧不已，令人感慨万千.....【7】

2019年的冬天来得那么早，4天后的万圣节居然迎来今年的初雪，飞舞的雪花缭绕着华西人“找到恩师”后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情。这不，1980级医学系汪秀琼医生，在追思会后，再次赶去墓地，补拍那天因激动而忘拍的甘来德医生墓志铭【图3】。蓝天云朵，白雪皑皑，金色的秋天悄然退却，唯有银装素裹的墓碑一如既往，静静地守护着他的主人甘来德医生。雪中的墓碑如此冷寂，上面凝刻着主人公曾经的沧海与云烟，曾经的异乡坎坷与奋争；此时也见证着后世的攘来熙往。寻找前辈的道路崎岖长远，问候虽然姗姗来迟，但愿我们的启蒙院长在寒冬里感受到了丝丝温暖，以及华西人一片拳拳敬重感恩之心。

图3: 华西80级医学系毕业生汪秀琼医生拍摄的甘来德医生雪中墓碑

当我在微信群里看到这张照片那一刻，我的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往昔深刻的记忆，恍如昨日。

2007年“芝加哥健走行动”，航程历经曲折。去厄瓜多尔(Ecuador)首都基多(Quito)时，因预定机场有飞机在跑道终端坠毁，改飞瓜亚基尔(Guayaquil)。当地治安不好，入住宾馆由当地警卫部队守卫，去医院的班车都有武装押运。基多又地处高原，自己的心率比平时快一倍，心悸疲惫的同时，还要应付繁重的临床工作，各种监护仪器缺乏，原始的手动血压计、听诊器都成为常规监护仪器，时刻处于高度警觉状态。而次年原计划2008年11月底去印度的“芝加哥健走行动”，成行前几日印度孟买(Mumbai)遭遇连环恐怖袭击，泰姬陵酒店大爆炸【8】，有不少志愿者退队。医疗队紧急招募新队员，临时改变计划，推迟至2009年1月成行，并选择在夜深人静时到达孟买，再乘车星夜兼程4小时赶往目的地浦那(Pune)。住地边上的穆拉穆莎河(Mula Mutha River)面上飘着浮尸，惊恐万分；四星级宾馆内硕大的老鼠横行，使人毛骨悚然；我最后还掉队误机，未能如期返美，48小时焦虑不安。

即使和平年代的中国，过去11年间，“无痛分娩中国行”队员们的行程也历尽波折。有外籍队员因言语不通而误机误火车，无法按时赶到目的地，身心备受挫折；蚊虫叮咬、食物中毒、食物过敏，险象环生。还有2009年的中国行，因禽流感流行，在预定成行前2日行程被迫取消，团队30余人行前准备的心血付诸东流。

华西人找到了甘来德医生和他1933年至1936年期间撰写、2009年出版的自传【图4】。从甘来德医生的自传《Steps to the Kingdom》【9】，读到的故事都是那么具体，且又那么相似，衣食住行，起居生活，长途跋涉，从家乡出发，到达目的地花费了近半年的时间。甘来德医生和他太太遇上的义和团、疟疾都让他们差点赔上性命。期待有朝一日它的中文版面世。

图4a. 甘来德医生自传《Steps to the Kingdom》的封面（两个交叉相错的十字上写着“疾病-治身-救靈-永生”8个字，英文“Healing for body and soul”与之呼应）

图4b.甘来德医生自传扉页注明他还是建筑设计师和建筑工程师

甘来德医生自传记载着他们夫妇俩的艰辛之旅。同样是美国人的伊丽莎·艾伦·伦纳德医生，还有出生在中国的石美玉医生，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三位密歇根大学医学院校友都在中国贡献出他们一生中最宝贵的年华。百年前，无数这样的西方传教士，辗转颠簸，不远万里来到硝烟弥漫、被列强践踏的中国。创建中国第一个西医产房的黛博拉·玛蒂尔达·道（Deborah Matilda Douw）女士也是其中一个【10】。当她第一次在中国看到难产时采用的陋习导致母婴双亡的场景，她对普生大众的怜悯、关爱，对愚昧无知的悲哀、无奈，使她不能坐视不管，毅然回美捐款，8年后再回中国建立道济医院。那种且把异乡当吾乡的执念和勇气，令人肃然起敬。

当然更忘不了80年前，以非凡的勇气和胆量，从加拿大来中国支援抗日战争，以身殉职的白求恩医生。

还忘不了生于斯、长于斯、自称“是一个中国人更甚于是一个美国人”的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他热爱中国人民，热爱这片黄土地，中国文化深深镶嵌在他的骨髓，中华传统叶落归根也成了他的夙愿。尽管历经波折，他的骨灰没有如愿安葬在燕京校园，华夏子孙傅泾波先生及后人傅履仁先生在他过世46年后的2008年11月17日，让他魂归故里杭州【图5a】【11】，和长眠在那里的父母亲人团聚安息了。在程嘉树先生及夫人徐浣女士努力下，他的浮雕【图5b】在他过世57年后的2019年10月8日，终于安放到当年他亲手打造的燕京校园，与妻同伴，相视为邻。

图5a. 司徒雷登杭州半山安贤园墓地【12】

图5b.司徒雷登在原燕京大学校园，现北京大学校园内的浮雕【13】

上述6位先辈都在中国人民战火纷飞、灾难深重的年代，帮助了我们。他们特征鲜明，连他们的出生地、国籍、去世地、长眠之处都是那么具有各式各样的国际性：有美国出生的美国裔，在美国去世，葬在美国的甘来德医生【图3】，伊丽莎·艾伦·伦纳德医生【图2b】，黛博拉·玛蒂尔达·道【14】；有中国出生的华裔，在美国去世，葬在美国的石美玉医生【15】；也有加拿大出生的加拿大裔，在中国去世、葬在中国的白求恩医生【16】；还有中国出生的美国裔、在美国去世、葬回到中国的司徒雷登【图5b】，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感激他们，知恩感恩。

当年百姓对石美玉医生的爱戴和感恩，从“她染病在家静养，九江知府出告示：禁止任何车马经过她住寓的街道，以免影响她养病”的记载中可见一斑【17】。

感谢傅泾波先生及后人傅履仁先生帮助司徒雷登骨灰重归故里；感谢安放在燕京校园的司徒雷登浮雕的创作者及其未曾谋面捐款人士，和程嘉树先生及夫人徐浣女士帮助；感谢维护司徒雷登在杭旧居和他墓地的单位和个人。

感谢在美华西人找到了华西首任院长甘来德医生的安息地，找到了他的后代，并出自内心、毫无保留地当面感恩。

这些都让大家顿悟：中华民族有着“喝水不忘掘井人，居安当思归来源”的传统美德。

感恩节之际，我们感恩那些悲天悯人、忘我无私、温暖人间、传经送宝、普及知识的贵人！感恩他们救死扶伤、帮助中华民族改善医疗健康的大无畏的献身义举！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国际属性、身处何地、有何信仰，都将永远是楷模、先驱，值得传颂、感恩、传承，他们值得我们铭记在心。

中华文化“饮水思源”与北美的感恩节异曲同工！

参考链接

2019年11月21日访问 https://mp.weixin.qq.com/s/c25CTfLigiHOvlf1sBgjJQ

2019年11月21日访问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7%9F%B3%E7%BE%8E%E7%8E%89

谷歌收藏书： https://books.google.com/books?id=Hg_PAAAAMAAJ&lpg=PA96&ots=S8W56Jwzny&dq=Douw%20Hospital%20for%20Women%20and%20Children%20in%20peking&pg=PA96#v=snippet&q=Douw%20hospital&f=false

2019年11月21日访问 https://images.app.goo.gl/bwpNKZfDxFJZmcgy6

谷歌收藏书： https://books.google.com/books?id=Q6tCAAAAIAAJ&pg=PA3#v=onepage&q=mary%20stone&f=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