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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交错的轨迹,难分的羁绊——中医与我(合)

中医科医师 · 最后编辑于 2022-10-09 · IP 广东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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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帖子发布于 14 年零 200 天前,其中的信息可能已发生改变或有所发展。
交错的轨迹,难分的羁绊——中医与我


还记得,念大一的时候,有一门课叫《中药学》,老师在讲清热解毒药的时候,说到了 “黄连”这味药。由于它是植物药,所以我在做笔记的时候,很随手的在“连”字上面加上了草字头,写成了“黄莲”。课下向老师请教问题时,被她发现了我这个笔误。还记得那时候,站我旁边的同学,很随口的接了一句:“为什么是没有草字头的连?”
  谁料,这么一个随手,加上那么一个随口,让我们都知道了下面这个故事——关于黄连为什么叫“黄连”的故事——那是老师告诉给我们的故事:
  黄水山形如凤凰,故又名凤凰山。相传很早以前,在四川石柱县凤凰山上住着一位姓陶的医生。雇请了一位名叫黄连的帮工为他种花栽药。这位帮工心地善良、勤劳憨厚。有一年冬天,黄连发现后山坡上有一些叶似甘菊,在凛冽寒风中开着淡黄色小花的草,十分可爱,他便将它们连根挖出,栽于药园中。
陶医生有个聪明漂亮的爱女,叫陶雯。有一天她突然全身燥热,上吐下泄,还下利脓血。陶医生给她切脉诊治,也不见好转,不知如何是好。黄连早对陶雯有倾慕之情,陶雯此时的病况,黄连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忽然,他想起几天前自己喉咙痛得很厉害,就摘下自己种下的那不知名的小草叶片,清水洗净后含于口中,清凉凉的好舒服,喉痛很快就好了。小姐这个病,这种花草能不能当药呢?不妨试一试。于是,他急忙到药园中挖了一株,用水煎汁给小姐服用。到了下午,小姐的病有了好转,又连服两次,小姐的病竟好了。
老中医喜在心中,认为这种草药有清热燥湿,解毒止泻的功效。便问黄连这叫什么药。黄连说明了该药的来历,但不知叫何名。由于该药是黄连发现的,于是老中医决定把它定名为“黄连”,并把自己的爱女许配给黄连为妻。
  ——“良药苦口数黄连,绿花争艳正月间。清热解毒除沉疴,苦尽甜来结良缘”。这就是黄连取名的典故。
  是说“典故”:历史悠远是为“故”,千古传颂是为“典”,经典。现在说的中医药文化,恰恰就是我们的祖先,贻赠给我们的一部“典故”:纵观华夏五千年,千百味中药,千百条方剂,千百位名家,千百部经典……历经,亦是千百年。
  这千百年间,是中医中药,挽救了无数的生命,让华夏民族得以健康、繁衍,一代传承一代。也在这千百年间,属于华夏民族的中医药,渐渐繁衍出属于自己的文化——中医药文化。
  中医药的——文化?黄连的典故,是文化;医药诗词、医药谜语、医药对联,是文化;中医的核心理论、中医的辨证论治、中医的理法方药,是文化……
  文化是什么?文化是一种社会现象,是人们长期创造形成的产物。同时又是一种历史现象,是社会历史的积淀物。文化是指一个国家或民族的历史、地理、风土人情、传统习俗、生活方式、文学艺术、行为规范、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等。
  而中医药文化,也就是指有关中医的思维方式、传统习俗、行为规范、生活方式、文学艺术,甚至一些影响深远的事件等等。
  ——“一即是全,全即是一”。
  所以,“中医与我”,亦是文化——是整个中医药文化的一部分,是万万分之一的部分:

Ⅰ.中医的学术思想改变着我的世界价值观  

中医的学术思想和学术理论的产生,初始于春秋时期,但远溯其源,则上系于夏、商、周三代。然而,先秦和两汉的哲学思想和科学技术的进步,对中医学术理论的形成,具有重要的作用。任何一门学科的建立和发展,都离不开哲学。恩格斯也曾说过:“不管自然科学家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他们还是得受哲学的支配。问题只在于:他们是愿意受某种坏的时髦哲学的支配,还是愿意受一种建立在通晓思维、历史、成就的基础上的理论思维的支配。”(《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卷)。
  中国古代,有着相当发达的理论思维和高水平的哲学。在自然科学和哲学尚未明显分开的当时,正由于科学家们具有这种古代东方的特殊思维方式,因而创造了我国古代的科学理论——中医学,也不例外:古代医家在研究人体运动规律的时候,受到了当时哲学观点和方法论的深刻影响,把阴阳、五行、精气神等哲学概念与医学知识融为一体,使之成为中医学的重要概念,并从而形成了古代的中医理论。
  可是,这些来自两千多三千年前的理论:阴阳学说、五行学说、精气神、经络学说……对于我,一个生存在两千多三千年后的人——20多岁的人,刚踏入中医药大学的人,受了10几年西方自然科学熏陶的“现代年轻人”——
  ——对于5年前的我来说,真是有够不可理喻的。那时候的我,和大多数“愤青”一样,年少气盛,上天下地,唯我独尊,总觉得自己认可的,都是真理;自己接受不了的,都是歪理,都是虚伪的。我非常记得,还在念高中的时候,我看过这么一篇文章,是在英语周报上的文章,里面写道:
  “她们都说被寒风吹久了,就会Catch a cold(感冒)?我就纳闷了:上呼吸道感染,是病毒细菌所造成的。为什么妈妈就非得把我包的严严实实的!真是不可理喻!”当时的我,也是和该英语文章的作者持相同的态度,根本无法接受:“被风吹久了,会得感冒。”
  或许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个不相信“被寒风吹久了会得感冒”的我,偏偏就成为了中医药大学的学生。试想,连“被寒风吹久了会得感冒”我都接受不了,叫我怎么接受“阴阳五行精气神”!加上,当时正值中西医之争的高潮,方舟子等人高举科学的旗帜,痛击中医学。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试问我怎么会乖乖的就善罢甘休?
  要我相信“阴阳”,好歹也把“阴阳”端出来给我看看啊,是不是?要我接受“五行”,好歹也把“五行”拿出来给我摸摸啊,好不好?要我理解“经络”,好歹也把“经络”抽出来给我扯扯啊,对不对?——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真是太幼稚了……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有资格定对错?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谁有本事分真假?——是“天”。“天”有资格,有本事。“天”是什么?“天”,即是“道”,用现代人的话,就是“自然界的规律”。
  有很多很多事情,就算是理解了,也永远无法接受;也有很多很多事情,哪怕是接受了,也始终不能理解。当时的我,与中医基础理论,正正就是这样——将就着去接受,努力着去理解,毕竟,期末还要考试的,不能搁置一边不管它。
  现在回想起来,我与中医,还真有点像古时候的“盲婚哑嫁”:
  在结婚前那天,也许彼此谁都不认识谁,却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被逼结合到一起,又不能根据自己的意愿分开。当初彼此没感觉的还好说,最怕是彼此都很反感对方的那种,三天两天就吵架。不过吵着吵着,日子就一天天的过去了。总有那么一天,会明白到这样吵下去是没有结果的,毕竟分不开。所以,就开始试着接受对方。到那时候才会发现:
  原来,他/她也是有那么多优点的啊!
  就因为这么一个契机,促使彼此有兴趣去了解对方,之后就会理解对方。或许,有很多地方,哪怕是白头到老那一天,依然是接受不了,但是——却早已经“习惯”了。一旦习惯了,就分不开了,因为分开了,反倒不习惯。
  所以,是这五年里,我的所见所闻,改变了当时年少无知的我。我不会再说“人定胜天”了,因为,人根本就不需要去胜天。而天,也不是拿来胜的,而是拿来顺的,拿来合的,拿来遵守的。
  天,即是道,道可道,非常道。中医的特色就是这样,是一个注重体会、思考、领悟的学科,你非要叫人家把阴阳拿出来给你看,这跟叫和尚借梳子差不多。当经历得多了,感受得深了,思考得久了,自然而然的,就会明白到:“阴阳”,就在我们身边,看不到又看得到,摸不着又摸得着。不过,现代人太“忙”了,很难很难静下心来好好思考思考:佛家言“寂照照寂,切忌用力”,可现代的人总习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盲从、跟风的潮流,让“阴阳五行”,仿佛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所以,才会说什么“人定胜天”,其实都是“自我感觉良好”惹的祸。
  天,即是道,是拿来顺的,拿来合的,拿来遵守的。中医思想的核心,正是“天人合一,顺其自然”。人不需要去胜天,也胜不了天。古人很明白这点:
  “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
(《黄帝内经?上古天真论》)
  古代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现代人已经很难做到这一点了,花花世界,诱惑繁多,“日出而息,日入而作”的比比皆是,随之而至的就是生物钟紊乱,内分泌失调;高脂肪、高蛋白的摄入,却好逸恶劳缺乏运动,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就来了;社会压力大,精神紧张,患得患失,人就绷得紧梆梆的,就连觉都睡不好,吃饭也不香——连觉都睡不好,饭也吃不好,还说什么去“胜天”?
  1、法天、顺时;2、知本、去害;3、顺性、养生;4、胜理、归朴。这四点,是《吕氏春秋》中的养生观,集先秦养生学之大成。也可以说是经过这五年学习之后,受到中医“天人合一”思想久久熏陶之后的我,的世界价值观。
  特别是其中的“法天”和“归朴”。“法天”则是顺应天时,天人合一。而“归朴”,即返璞归真,生活淡泊,生性乐观,无所贪欲,知足常乐。人有欲望,有追求,有理想……很正常,不然社会就不会进步了。但是凡事都应该有个“道”,要懂得知足常乐,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自高自傲:
  谁对谁错,不重要;谁得谁失,不重要;谁真谁假,不重要;谁科学,谁不科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颗包容的心——像蓝天一样的宽广、明亮,不要太看重输赢,不要太执着得失,不要太较真对错——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多余的,去掉了不就好了,不够的,补回来不就得了?假的,总会被世人所摒弃,而真的,也总会从混沌中脱颖而出。因为“天”就是“道”,就是“阿弥陀佛”,就是“平常心”——
  ——“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天人合一,真伪自知”……

  还记得,2005年深秋——我成为中医药大学的学生快3个月的时候,医学界发生了这么一件事:2005年11月19日,中国中医研究院举行50岁生日庆典大会,在这个非同寻常的日子里,中国中医研究院又迎来了划时代的标志——更名为中国中医科学院——承认了中医是科学的,不是“伪科学”。
  学校的广播台曾经用了一周时间,每天连载这段新闻:“……体现了党和国家对中医药事业的肯定、重视、支持……”遗憾的是:当时的我,和大多数初来乍到的同学一样,并没有意识到这究竟是一件何等让中医人喜悦的盛事,也没有体会到这件事的重大意义在哪里,更没有意料到在这件事之后的短短1年里,医学界居然为此掀起了轩然大波。

Ⅱ.中西医之争——我所见到的中西医  

追溯事件的导火线,或者说这次中西医之争的始端,恐怕是下面这件事了:2006年4月,中南大学张功耀教授发表在《医学与哲学》杂志上的《告别中医中药》一文,称“以文化进步的名义、以科学的名义、以维护生物多样性的名义、以人道的名义,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告别中医中药。”随后,事件进一步升温,由个人感情的宣泄,衍化成所谓的“万人签名活动”,之后是“06年双十宣言”:国家卫生部发言人明确反对有关取消中医中药签名活动,并严厉指责“这样的签名行为,是对历史的无知,也是对现实中中医药所发挥的重要作用的无知”。
  卫生部的出面,并没有为事件降温,反而让“激进分子”益放厥词,中西医之争进入白热化:还记得当年凤凰卫视先后两辑《一虎一席谈》吗?我可是历历在目,辩论会险成***场!但经此一役,中西医学术界之争,已经蔓延至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成为了群众茶余饭后的热点论题。
  我从来都不认为“争”,是一件坏事情,有交流才会有理解,人与人生活应如此,学术界更应如此。问题是“争”要有意义,有价值,有素质,不然,这“争”,就和“吵”无异。
  中西医之争,是近几年才相对平静了一些,但我不认为这是终结,他们还会一直的争下去。而追溯起源,其实又焉是张教授一人而发起呢?自从鸦片战争,闭关锁国的状态被打破之后,西方的东西开始流入中原大地,那一刻开始,中西医之争,就开始,争了一百多年了!
  但中西医之争,是一件好事,它让更多更多的人们——学术界的学者、教授、院士们,甚至是非学术界的老百姓们,有兴趣去真正了解中医,当然还有西医。刘力红教授出了一本叫《思考中医》的书,这本书写得很好,书名也起得很好:
  学中医,认识中医,体会中医……思考,非常重要。
  所以在此,我以一个刚毕业的中医药大学学生的身份,浅谈一下“我所看到的中西医”——这是5年来,我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的一个总结:

①从“理、法、方、药”看中西医  

“理法方药”,其实是中医的专业术语之一:如果说“辨证论治”是中医治病的思路,那么“理法方药”,就是中医治病的手段,或者说是思路的实体化了:
  中医的“理”,是源自于《内经》,是阴阳、是五行、是气血津液、是经络、是伤寒六经、是卫气营血……中医的医理,看似繁多,无论从哪个立足点开始,总能自圆其说,貌似很杂很难上手。记得大一的第一门课,就是潘教授的《中医基础理论》,本来我就是一个受西方自然科学洗礼了十几年的青年,什么阴阳五行,气血津液,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简直是天书一般,一节课下来,云里雾里的不知所云。不过也是十几年应试教育的基本功,让我知道什么叫“死记硬背”:不理解,没关系,记住重点,考试准能用得上,不会亏。
  所以,大学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是这样囫囵吞枣、牛嚼牡丹的状态。直到大三上学期,回到了三元里本部,开始了对中医经典的学习——《伤寒论》。那时候,宿舍的同学,开始每天一集的《郝万山伤寒论DVD》。我是闲着没事,凑热闹似的和他一起看。谁知道这么一看,就被郝万山教授迷上了,因为他讲得确实透彻,重要的是深入浅出,让我这种“外行的”也能听个大懂。
  这样一集一集的像追电视剧一样的坚持看下去。突然那么一天,我猛的觉得中医思路大开,仿佛是武侠小说里面的“打通任督二脉,贯通小周天”似的:沉淀了2年多的那些“死记硬背”的中医理论、中药方剂,虽然不能说是信手拈来、左右逢源,但“感觉”,就是和两年前的不一样了。似乎郝万山的讲课,把我沉淀的中医知识,一点一点的塑造成了一个框架似的。“一理通,百理明”,恐怕就是这样的意思。
  而且,就是大三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2008年的元旦假期,我还“私自”延长了一周的假期,呆在家里,以每天看6、7集的进度,追完了这套DVD。是这套DVD,让我懵懵懂懂开始明白了中医的“理”,也让我真正的“入门”了——让我燃起了对中医的兴趣之火。
  中医的辩证机理,是不同于西医的生理病理,曾经有段时间,那些致力于“中西结合”的同仁,试图用西医的生理病理去“解读”中医的辩证机理,寻求“真正的中西结合”。因此,也绕了很多弯路:
  譬如西医的“心脏”,和中医的“心”:中医的心,除了包含了西医的心的泵血功能之外,更重要的是“主神明”的功能,这是西医人所无法理解的:因为,管思考、管情绪的,很应该是大脑才对,而心脏,仅仅就是个泵血的器官,所以,很多西医学者接受不了。这使我回想起了郝万山教授举的一个小笑话:
  “其实,不仅仅是中国古代,哪怕是西方古代人,很早就接受了‘心主神明’这个学说的,不然,为什么那些西方的小伙子,在情人节那天,送给他女朋友的礼物,是个心形的项链呢?按你的话,很应该是送个大脑形的项链才对啊。丘比特的箭头,为什么又是心形而不是大脑形的呢?”
  所以,中西结合,不应该过分去寻求“理”的结合,一来难度大,二来没必要。他们根本就是两套截然不同的理论,不同风格,不同方向的思维方式:
  中医的“理”,到最后,总会升华成一种“感觉”,是因经验的积累,而升华成的一种“意境”——“医者,意也”。很多很多著名的老中医,譬如说是邓铁涛(邓老),曾经跟过他门诊的老师们(是我的老师们),不下一次提及到:有很多时候,问邓老为什么用这个方,为什么要作这样的加减,他总会笑笑说道“感觉加了这些药,适合一点。觉得会好一点。”张仲景在《伤寒论》的序文也提到自己佩服秦越人(扁鹊),说扁鹊才是“真高手”,只需要看看病人,就能“感觉”到他/她哪里出了毛病。医生要四诊合参、辨证论治,那都是次一级,算不上是“上工”,是比不上扁鹊的“意”那么高明。
  而西医的“理”,发展到当今,已经从原来的一个器官、一个组织,微分到一个细胞、一个基因,甚至是一个蛋白、一个分子……西医的理论,是建立在不断发展的科学技术之上的,因为用这些技术,能观察的更细,更具体,更实在。用这种手段,会让人们更好的,认识到“为什么会病变,病变的整个过程是怎样的,过程中牵涉到什么系统、什么机制、什么元素”。只有对病变的整个过程,认识得越透彻,所对应的诊疗方法,才有靶点,而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譬如说糖尿病的糖化血红蛋白,当初发现糖尿病的时候没有一并被发现,而是随着科学技术发展,而被人们认识,而现在,这个蛋白,已经成为了评估糖尿病疗效的一个重要指标;再如心梗的标志物,以前是CK、CK-MB,现在研究发展了,还找出了更具有价值的肌红蛋白、超敏肌钙蛋白……从而提供依据,引导医生作出预见性的诊断,为心梗溶栓的病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所以,从“理”来说,中医和西医,始源不同,发展方向也不同:前者要越走越宏伟,后者要越走越细微。
  明白了中西医的“理”是不同的之后,“法”、“方”、“药”就好说得多了。因为这些,都是建立在“理”的基础上,治疗疾病的方式、手段罢了。用哲学的话就是:“理”,就好比是“世界观”,而“法”、“方”、“药”,则是“方法论”——前者是认识问题(矛盾),后者是解决问题(矛盾),是因和果的关系。
  中医治病的手段,其实就是一个法则——“调和阴阳”,无论用的是什么样的“世界观”认识问题都好:是八纲辨证又好、是六经辨证又好、是卫气营血辨证又好,还是“中医内科规范辩证”都好,落实到“方法论”上,总是“调和阴阳”:
  阴(寒)多了,就用温热的方法除掉多余的阴(寒),阴(寒)少了,就用滋补阴津的方法补充不足的阴(寒);阳(热)多了,就用清凉的方法除掉多余的阳(热),阳(热)少了,就用扶益阳气的方法补充不足的阳(热);邪气外来,作用人体,导致阴阳失调,我们可以根据邪气所处的位置制定治疗方案,“因势利导”,邪去正安,阴阳得调。痰饮瘀血等病理产物阻遏气机,我们也可以根据这些病理产物的阴阳属性,影响到正常气机的变化,而采取相应的措施,该清则清、该下则下、该和则和,恢复人体的正常气机运行——“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还有的就是,应该时时刻刻都记得“祛邪”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正气,保护人的本身——人不在了,就算邪气被祛除了,又有什么用呢?邪气哪怕还在,但能保证人的生存质量,我们可以“带邪生存”。因为,中医治病,根本是人,关键是人能够活下来,阴阳没有离决,这就是最宝贵的,也是最原则的“以人为本,调和阴阳”。这就是中医的“理”,所指导出来,治疗疾病的“方法论”。
  而西医的“法、方、药”,相对于玄妙的中医,确实是具体很多。老百姓习惯说“西医治标、中医治本;西医治病、中医治人”,其实也并非这样,西医也治本,“本”是“生病的原因”:譬如说感染,是因为有细菌、病毒、真菌、衣原体、支原体……没有了这些坏的“外来物”,除掉了这些“外来物”,人体就不会“生病”了——这就能说这不是“本”吗?关键还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由于西医是建立在现代科技发展的基础上,所以治疗手段,相对于传统中医的汤药、针灸……确实较为丰富。还是说心梗,如果没有“介入”,争取时间及时做介入,而是守着传统的汤药、针灸……,还能说什么“以人为本”吗?等汤药煮好了,人估计也不在了。
  中医有“七情”,现代的西医,也明白到“情志致病”,也承认人的精神状态和健康很有关系,西医也有抑郁症、也有心理科,也重视现代人的社会压力、家庭压力……而且每个病症,有专门统计,用时髦的话,这叫“循证医学”,从统计中发现新问题,思考新问题,最后解决新问题……这一点正是中医人最应该学习的地方,而不是经验主义“吃老本”,中医要发展,祖宗不能忘,但是更重要的,还是创新。
  所以,中西结合不应该从“理”着眼,就“理”方面是没有好结合的,也没有什么好争的,要争的,应该是疗效,是解决问题的最优方案——最优的“法、方、药”。

②从当今的医疗环境、培养方式看中西医 
 
还是说2005年11月19日,中国中医研究院更名为中国中医科学院,这“体现了党和国家对中医药事业的肯定、重视、支持”,还有的就是2006年2月24日中共广东省委、广东省人民政府关于把广东建设成中医药强省的决定……
  引用我在佛山实习,那时候肝病科的蒋主任的评论“这既可喜,又可悲”:可喜的是,中医的发展,受到了党和国家的支持;但可悲的是,现在的中医,需要党和国家的支持,才得以保存发展,更可悲的就是李敖在前阵子居然还说“大陆已经没有中医了!”我身为大陆人、广东人,听到“把广东建设成中医药强省”,也是既可喜又可悲,可喜的是我生在广东,但可悲的,是为其他省的中医同仁们可悲:为什么是广东省,只是广东省才行。难道整个中国,只有广东省才得天独厚,才适合中医药的发展吗?
  我还在学校的时候,闲来会跟同窗们聊聊天,其中也不乏外省的朋友,每一次谈到自己家乡的中医院,他们不由得黯然失色,欲言又止。都知道广东人喜欢煲汤、煲凉茶,而广东的汤水、凉茶,都是中医的东西;广东人会说煎炸东西“毒”,吃多了会“上火”,这也是中医的东西——广东省,中医保存得好。但是外省呢?外省的中医院呢?外省的西医院又怎么样呢?真的如李敖所言“大陆已经没有中医了”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里点到为止,毕竟我也是个学中医的广东人,仅此而已。
  “21世纪,是人才的竞争”。人才,需要培养。培养出一个中医人才,比培养出一个西医人才更耗时间,难度更大,这和当今的医疗环境有很大的关系。然而,人才又反作用于环境。所以,这形成的是良性循环,抑或是恶性循环,关键重心,落在了人才身上。
  现在,在医院里工作的中医又好、西医又好,可以说全部都是高等教育院校的毕业生。当然,也不排除“高手在民间”的情况,可惜在民间,江湖郎中占的比率比真正的高手,高很多。古时候的中医,哪怕是当上御医的人们,都是来自民间的,是真正的“师带徒”的培养模式。温病四大家叶天士,从十二岁到十八岁,他先后拜过师的名医就有十七人。
  现代中医人才,绝大多数都是中医院校培养出来的:《中医基础理论》、《中医诊断学》、《中医内科学》、《中药学》、《方剂学》……从“教科书”上,就能看出现代和古代的教育培养,存在很大的差异,清朝时候,中医的“教科书”是《医宗金鉴》,是以学习中医的经典论著为重心的。而近些年,曾经有中医院校提出废除中医经典的课程,这受到了邓老等老一辈的名家的严厉谴责,邓老说:“辨证论治是中医之魂,四大经典是中医之根”。
  “不读《内经》,不读《伤寒》,不读《金匮》,不读《景岳全书》,不读《医宗金鉴》……而是迷信于《中医内科学》《中医外科学》《中医妇科学》《中医儿科学》……这样是很难成为中医的人才的。”这是我在经典班的时候,廖教授曾经讲过的一句话,他曾多次说“中医不是从小白鼠身上培养出来的”,并教育我们“立志当坚、宅心仁厚”。吴教授更是说:“中医教材是编的好,但是只能治好30%的病。”
  中医的教材,譬如说是中医内科学,是学着人家西医教材的编制模式弄出来的,临床上的病人,可以像西医内科学书上那样的生病,西医则是有着相对应的一系列检查、治疗方案。但是中医的就不行,病人是不会“像书上写得那样生病”的,又说“糖尿病”,中内上面写的是“消渴证”,分津伤燥热、阴精亏虚、气阴两虚、阴阳两虚、瘀血阻滞,这五种证型,以“养阴生津,清热润燥”为治则,辩证施治。然而,临床上却找不到典型的与上面5种证型相对应的病人,更有甚者,是以“阳虚”为主证的,书上没有的证型。
  所以,朱教授曾戏说“教材是用来写病历用的,不是拿来治病用的”。
  西医的人才培养,比中医的人才培养容易。这是不争的事实。上面也说了,中医重“意”,重“感觉”,这需要从临床中不断积累,再通过自己的思考,最后升华出来的最宝贵的东西。是教科书上无法描绘出来的东西。西医的人才,或许五年十年就能培养出来,这和教材、课程编排有很大很大的关系,西医教材的实用性很高。但中医的人才,或许是五十年才能培养出来。我们不能满足于学校五年、七年的教育,不能迷信教材,毕业了就以为天下没有什么病不能治了,学校只是把我们带入门而已,真正的修行,在个人,在日后的不断临床的总结。同时应该多读古书,多读经典,从经典中发现,从临床中体会,最后从思考中领悟,属于自己的中医学。

Ⅲ.中医与我的轨迹羁绊  

东汉——《神农本草经》:“黄连,味苦,寒。主治热气,目痛,眦伤,泣出,明目,肠澼,腹痛,下痢,妇人阴中肿痛。久服令人不忘。”
  公元973-974年——《开宝本草》:“黄连,味苦,微寒,无毒。五脏冷热,久下泄澼、脓血,止消渴,大惊,除水利骨,调胃,厚肠,益胆,疗口疮。”
  公元1116年——《本草衍义》:“黄连,今人多用治痢,盖执以苦燥之义。下俚但见肠虚渗泄,微似有血便,即用之,更不知止。又不顾寒热多少,但以尽剂为度,由是多致危困。若气实初病,热多血痢,服之便止,仍不必尽剂也。或虚而冷,则不须服。余如《经》。”
  金元——《药性赋》:“黄连,味苦,平,气寒,无毒。沉也,阴也。其用有四:泻心火,消心下痞满之状;主肠澼,除肠中混杂之红;治目疾暴发宜用,疗疮疡首尾俱同。”
  公元1590年——《本草纲目》:“黄连大苦大寒,用之降火燥湿,中病即当止。岂可久服,使肃杀之气常行,而伐其发生冲和之气乎?……”
  …………
  公元2010年,“黄连”现代药理研究:
  ?抗菌作用(金黄色葡萄球菌、溶血性链球菌、肺炎球菌、脑膜炎双球菌、痢疾杆菌、炭疽杆菌等)。
  ?抗病毒作用(抑制流感病毒、乙肝病毒等)。
  ?抗原虫作用(体外抑制阿米巴原虫、阴道滴虫、锥虫)。
  ?抗心律失常(延长动作电位时程和有效不应期;抑制钠通道,减慢传导,消除折返。;抑制钙离子内流;抗自由基损伤,保护细胞膜)。
  ?降压作用、正性肌力作用、解毒作用、抗炎、解热、抑制血小板聚集……
  最后是黄连的降血糖作用……
  从几千年前的“良药苦口数黄连,绿花争艳正月间。清热解毒除沉疴,苦尽甜来结良缘”到公元2010年的“黄连现代药理研究”——是黄连。
  公元1986年,我出生于广东,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中医;
  公元1999年,我小学毕业,很讨厌中医,因为小时候老是生病,要喝很苦很苦的中药;
  公元2005年,我中学毕业,很反感中医,认为中医是不科学,是骗人的;
  公元2010年,我毕业于广州中医药大学——坚信中医,中医是很科学的,因为真正的科学,是能被广大人民所接受,且能为人民服务的。
  从公元1986年到公元2010年的——是我。
  是啊,中医还真是奇妙,奇妙的改写着我的人生。每个人的人生,好比是从天际飞过来的一颗流星,人每走一步,流星就划过一丝,终有一天,再亮丽的流星也会陨落,回归到那一头的地平线,结果,就在广阔的天空,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轨迹。
  而属于大家的各自的轨迹,在这片广阔的天空中,相互交错,犹如网络一样,或许,有一天,两颗星星,以亿万份之一的几率,撞到了一起,结果有两种:1、两颗星星合到一块,成为一颗新的星星,最终一起落到那一头的地平线;2、没有合到一块,越走越远。前者好比是“Y”字,后者好比是“X”字。
  人与人交错的轨迹如此,人与事交错的轨迹如此,人与中医,交错的轨迹,亦是如此。
  既然,上天让我活着,活在这个中医的国度,那就有让我活着的意义。然而,他的意旨,也是任何人都无法猜透的。所以,能做的,也就是好好的继续活下去,好好珍惜我与中医交错的那一个点,然后把他延续成永恒的直线,成为一个“Y”,而不是“X”。
  直到那一天,要回归到那一头的地平线上,还能微笑着,感谢上天,赐予了一个在这片广阔的天空,留下轨迹的权利,这就是我的人生,我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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