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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象牙塔外或美的几种可能(转自TMMU BBS)

发布于 2006-07-02 · 浏览 5959 · IP 重庆重庆
这个帖子发布于 18 年零 324 天前,其中的信息可能已发生改变或有所发展。
象牙塔外或美的几种可能 ――The Anniversary of My Graduation (朱矶人原创)

象牙塔外或美的几种可能 ――The Anniversary of My Graduation

  从理想到现实只有一天的距离,那天是一年前的六月三十日,天气晴朗,高滩岩的街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片歌舞升平的气象。
  那一天早上,我知道我将永远离开重庆了。一千五百多个忧郁而迷茫的日子,将在这里划上一个句号。是的,五年的时光里,记忆中能真正心神如一地欢歌笑语时候并不多。我们在这里被迅速地催熟,在这个革命的大熔炉里,青春是无奈的柴薪。
  同学在学校的安排下一批接一批地离开了。夜幕降临,本来就偏僻的宿舍楼显得越发空荡。我们十多个学员搭乘重庆开往上海的K71次列车,顺着长江的流向往生养我的江南行进。看着那些送行的熟悉的面孔随着列车的徐徐前行慢慢变得模糊,我不禁泪眼迷离。车子缓缓加速,卧铺车厢里几个同学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那些属于山城的建筑一晃而过。车过长江的时候,同学A突然从行李架上拉下行李箱,手忙脚乱地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大摞四六级和获奖证书之类的东西,发疯似的往车窗外抛去,伏在茶几上放声大哭。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片在盛夏的晚风中一飘一忽,最后落入滚滚东逝的长江水,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念书的时候,我喜欢泡学校的论坛。我这种喜欢并非真正的喜欢――正如如果全世界只剩下一个男人的话,张柏芝也会上卡西摩多的床。我在论坛上发了一个短文,聊慰无聊的生活,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只能采用了文言格式,只能写得荒诞不经,只能让逻辑经不起推敲,但是……――《陈涉俾史》:某日,陈、吴、朱三徒,躬耕南山歧下。陈涉慷慷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吴广道:或曰,无。朱某黯然道:有。是年,陈吴起事于大泽,官军走鸟兽。时朱某徭渔阳,为南门卒。至门下,陈号曰:朱兄速开南门,待入渔阳日,共享富贵。陈语未毕,拥妇捉酒之景近如前,不由欣欣然,然朱思忖许,遥见八百里秦旌林立,铁甲重列,终认定王侯有种,小卒本命之理,乃弃。陈吴兵殁,弑,弃尸街市。时朱因渔阳闭门之功,得徙为伍长,虽无锦帛美妇之乐,亦无躬耕南山之苦。酒足饭饱之时,亦念故日陈吾同耕交谊,嗟叹不已:王侯本有种,吾辈谋食足矣。
  中国是个有着几千年儒文化积淀的国家,关于命理之类的东西,我相信得并不多,毕竟我们生活在一个文明开化的社会主义国家。对于现实中那些令人厌恶又往往令我辈吃亏的权谋,我们热爱自嘲,因为我们热爱生活,何必和生活和自己过不去呢。毕业前,杨鸦儿拿了一件T恤让我留言,我写了:Except for our friendship, all are fakes.然后,我们大哭一场。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关于爱情
  近日读三国,读到最后看到“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句,突然想到了我们的爱情。这年月,本来纯真的爱情被附加了太多的东西,比如势利之诱,比如性欲之驱,比如现实之难,比如空虚之故,总之,我们的爱情已经不是我们这个青春年华应该享有的那种纯洁的爱情了。在这座浮靡的都市,我见识了林林总总的爱情。上学的时候,恰缝举世闻名的杨老先生给广大知识分子引领了一个老汉娶少妇的恶俗,让我辈心底生凉。“圣人”尚如此,何况正处青春年华意气风发的青年呢?对于那些事情我不想多作评论,这里只说那些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劳燕分飞的事实。我想念起现在海南吹海风的梁总以及他那烟雾缭绕黯然无果的爱情;我想念起现在广西十万大山深处的英姐以及她和那个研究生从合到分的爱情;我想念起现在河南洛阳的张总以及他那延伸到五千里外的云南开远的爱情;我想念起童总不辞万苦钻破脑袋重赴重庆却换来昙花一现的爱情……到单位工作后,我渐渐熟悉了自己所在部队以及周边环境,以前在大城市我从来没有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军人的奉献,但是慢慢地我懂了。我发现这些共和国的军官们,为祖国献出了青春后,附带也献出在正常社会里一个有固定并且高尚职业的人应该享受的高格调爱情的权利。我们这个社会太势利了,军人那刚够温饱的薪水实在对质量稍高的女孩没有丁点吸引力。禁锢的日常生活,沉重的心理压力,低廉的工薪收入,把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毕业这年,我二十五岁,大院里很多热心的同事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我兴致勃勃地参与了两场相亲,第一次给我介绍的是村长的女儿,号称是初中文化,老子有几个钱,见面那天,对我一脸睥睨,她问我的职业,我说是军医,她问我学历,我说是本科,医学学士,她边依着桌子边磕瓜子边惊诧地问道,学士?那就是说不是干部了?我闻言只感到脑壳发晕,估计她是把战士和学士扯到一块去了。我连忙起身,连说不是干部不是干部就告辞了。第二次别人给介绍的是一个县城的公务员,二十八岁,照片上的她身材苗条,眉清目秀。我及时赴约到她家,她母亲十分热情,做了一大桌子菜,我发现满桌子都是鸡鸭鱼肉,不禁有些疑惑。她母亲一边热情地把一大个猪蹄膀夹到我碗里一边解释说,听说你们在部队吃得不好,今天特意给你做了荤菜。我大愕,想不到我们在他们眼里的印象竟然如此。就餐期间,就女方的母亲陪着我唠唠嗑嗑,她宝贝女儿却一言不发,只是三下两下扒了几口饭就回里屋去了。回来后,我逮住介绍人再三追问,她终于告诉了我实情,女孩刚被她相处了四年多的男友抛弃,加之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人就打算找个男的早早嫁了,没有爱情的婚姻那是多么的可怕。我听了只觉得心底生凉,虽然我不是处女主义者,但是还是决心立即终断这个相亲计划,并发誓这辈子就是绝后也不去相那劳什子亲了。回单位后,和人说起这事,几个老兵调侃说这种“收Rubbish”的事情其实在他们眼里是屡见不鲜的。
日复旦兮,几昏昏而寐兮――关于现状
  当实习医生的时候,我总认为医学这门学科博大精深,学也学不完。作为军校学员,对部队尤其是底层战士的疾苦也有所了解,于是我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努力汲取医学知识,并决心把自己所学无私地奉献给部队,为基层战友解除疾病的困扰。到单位后,我不免有些失望,渐渐地为自己当初的幼稚想法反思起来。起初三个月,我在警卫连担任见习排长,和战士们打成一片后,慢慢就了解到一些情况,主要是他们的医疗需求得不到满足,因为卫生服务存在这样那样的缺陷,很多战士宁可自费到村里赤脚医生那里看病也不愿意去门诊找军医的公费医疗,因为他们认为赤脚医生的医术比较高――言下之意军医……。我给他们讲治病的核心是对诊,而不是用昂贵药品,但是战士们却嗤之以鼻。有一日连长病了,我去赤脚医生的诊所看他,医生老梁刚从田里干活回来,他把农药桶往门后一放,一边擦手一边问连长,你哪里不舒服。连长答曰发热头晕无力,老梁竟然连体温都不测,把擦完手的抹布往旁边一丢就开起了处方,挂水,地米头孢病毒唑加维C,我大骇,问曰,你怎么用了激素,有何依据?老梁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指着处方责问我,哪里有激素?我无言,再看连长亦无以信任眼光视我,于是不再多言;我亦因此明白村医医术高招,谓之曰“广撒网后,必能捕鱼”。作为一名医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明明你觉得有能力解决却因为客观条件导致你不能解除病患,大病重患固然不是我能力所能及,但是很多平常至极的,有时限于条件的限制也束手无策,很多时候让我觉得自己是白吃军粮的废物,于是便对环境生出许多不满来。日常工作仅仅是给患者开感冒发烧之类的药,大多时候还是对方点名要某种药。外科装备塞了满满一个仓库,却只动用了剪刀镊子,不是不让我们动,是动了没地方用。你有器械但是无菌设备却没有,谁敢开刀?我问了前辈,前几年这里还开展阑尾疝器包皮甚至产科接生,但是自从三军联勤后,一切都改变了。不容否认三军联勤确实提高了官兵的大病医疗质量,但是另一方面导致基层师团医院卫生队也自废武功,业务能力退化到接近于零――因为现行体制决定有病号就送呗,活干得越多的同时出医疗事故的概率也越多,安全大势压倒一切,哪个领导愿意为了几个区区小兵的疾患而担负潜在的医疗事故领导责任呢?然而,我一直被自己的良心谴责着,因为六年前我选择学医的时候,怎么希望自己是如此“庸医”呢,某学识虽然浅薄,不能悬壶济世,一直想本职工作总能做好吧。但是现实的反差是如此之大,以致我每天惶恐至致,食物无味死抽闷烟,时日一久,接近病躯。后几经求方,得一师兄指点,诫之曰:勤学勤眠,莫管窗外事。某欣然试之,发现效果确实不错,于是每天生活的轨迹渐渐凸现,没事倚案假寐少许,然后翻看专业书,毕竟我们面临的事情还是很多,考研考博是远景,考职业医师,没事做再混个中文计算机美术音乐烹饪之类的自考文凭也是于己有利的,何必以羸弱之躯,与体制之弊抗衡自找苦吃呢?持之数日后,我忽觉得心旷神怡,倒也渐渐活络起来,回首师兄教诲,确是金玉良言者也。
但是,我的心终究是痛的。不仅是因为自己武功渐废,也是因为我本理应提供却因非主观之故而无法提供给他们帮助的那些战士们,他们是我的兄弟啊。
  夫欲蜃楼成真,其修必远兮――关于理想
  有人说,悲观主义者的论调,总是像这个标题一样。理想像惊涛骇浪中漂曳的一叶扁舟,努力前行却总找不着北。仲春某日,我在漫漫无边的苏中平原,迎着夜风久久伫立,思索人生一世的潜在意义。我在部队大门外的青年路口,看到两旁辽旷的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金色的油菜花紫色的豌豆花,和着夹着黄海盐碱味的春风一浪一浪地晃动。触物生情,使我不由想起去岁今日和王总从实习的XN医院跑到XQ医院踏春,那时面临毕业的我们,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踌躇满志……,于是,一股无以言状的热流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几近失态地在街口放声高吟海子的诗: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 劈柴, 周游世界/从明天起, 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从明天起, 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 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然后,我发现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无息地流下。
  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一个悲观的人,相反我的自我调适能力很强。人言曰无欲则刚,又曰心静自然凉,我这个人最擅长的是把颓废和无欲相互混淆,欺骗自己。但是对于一天逝于一天的青春,我突然生出许多莫名的伤感来,我对着镜子一根一根地拔去早生的华发,但是终究留不住青春匆匆的脚步。顾盼四周,亦不知道前路延伸何方。分在镇江的奇奇有一天联系了我,说起考研的事来,无奈又愤怒地告诉我说,他队长说近二十年中好像还没有听说过考研的事。我们知道,只要没有政策规定,你要逆其道行之,那是多么艰难的事情,何况现行很多既定的政策都得不到落实呢。电话那头的奇奇于是变得无限惆怅起来。我戏说你不如自学中医吧,中药便宜,还不大容易出事故,兴许能得到领导的支持……东舰的云达告诉我下半年要去福总进修,我说恭喜,他说主要是能出去耍耍;又闻言某超人分到著名的X军后改行当了炮兵排长;亦闻文兄闹将一番后终按义务兵悻悻退伍,现在广东打工……理想是什么?是的,理想不会在辛辛苦苦念了五年大学后却在工作岗位上连橡胶手套都没能见到的地方实现;毕业一年后的今天,我一直在思索理想是个什么东西,理想能当饭吃吗?理想能当酒喝吗?――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是个酒囊饭袋了。莫不应了老子那段“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了?可悲!
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心灵的洗礼
  我写这段的时候,窗外突然风云突变,传来了早春的第一声惊雷。活脱脱的一幅“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的画境,让我突发感慨。
  没有人生来愿意做草莽的,所谓人世间没有天生的娼盗是也。同样道理,我们谁也不愿意成为众生中的草芥,理想和野心有着本质的不同,那些将其混为一谈的人有两种,一是得过且过混日子的糊涂虫,二则是一种恶意中伤,是统人治人的手段而已。昨夜读陶公诗文,不禁为其神怡心境叹服,陶公既已念叨着“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我想他在选择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同时,亦已内心非常矛盾地为他那必然的“草莽”式的命运归结黯然懊恼了,以致我突然发现陶公也不是什么圣人了。另一方面,要官僚阶级饿肚子的话,五粒米也是可以让他们狗爬倒地的――因此陶公仍然在我心中显得高大。四月底的时候,体系医院江苏第X中心医院派员给我们部队干部体检,我遇到了母校十年前毕业(90级)的莫医生。校友相见,共同语言必然较多,我和早我一年从四医大药学本科毕业的阿贵一起与莫医生探讨起关于人生关于理想关于职业的话题来。老莫是性情中人,客观地讲出他们现在面对地方医疗市场冲击和全社会医疗环境恶化这一现状所产生的问题和作为医生对此疲惫不堪的现实,以及对医疗职业前途的迷茫,最后总结出一句: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搞医。我和阿贵则不以为然,我其中问的一句是:你觉得是像你这样被繁重的业务压得疲惫不堪的现状好呢还是像我们这样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现状好呢?阿贵则问:你觉得是你的生活质量好还是我们的生活质量好?这里有个插曲,因为老莫呼吸了城市污浊的空气后,羡慕我们乡下清纯至极的环境,另外也羡慕我们每天有很多空余时间可以支配;但是他不知道他是八小时工作制,我们却是二十四小时工作制度,他有不菲的奖金我们却要为伙食费开支精打细算的等等。最后我和阿贵一起问莫前辈:我们的出路在哪里?
  人之在世,虽不应求轰轰烈烈地生的伟大死得光荣,但是人之所以谓人,是因为我们除了生物价值,还有社会价值在里面。我也常常在想我应该为社会、为人民、为我的祖国做出点什么;我也常常想我怎样才能不至于变成一个四肢发达的残废人;我也常常想匡扶社会正义,拉身边的弱势一把,给某些罪恶的强势捅上几刀,但是又马上想到了唐吉可德前辈的故事;我想我们都不应该苟活在这个世界,过吃喝拉撒的动物般简单的日子;我也曾向往过和陶公一起荷锄犁田,营造属于自己的庄园,守望麦田的收获;这个世界,哪里是我们的心灵家园?哪里应该是我避而远之的?……当你走出象牙塔后,是外面的世界太混沌了还是我们的心灵一直在飘摇不定呢?
但是,我却说不明白。






















最后编辑于 2006-12-15 · 浏览 5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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