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奥诊所肝胆胰外科轮转经历(上)

尽管在美国已经实习了四个月，当飞机降落在罗切斯特机场时，我仍感觉到久违的心跳加速和激动。这不仅是因为我将在世界第一的医院实习，也是为实现了当初的理想而激动：为了见识世界上最好的行医环境，四年前我孤注一掷地走上考U的道路。如今我将见到世界上最好的patient care和医生发展的可能性，这必然会对我留下深远的影响。

一、适应角色

我申请了普外科的实习，最后被分配了一位肝胆胰外科（HPB surgery）的导师。梅奥的HPB surgery规模很大，共有8位主治医生，分成4个治疗小组。通常1个治疗小组由2名主治、1名高年级住院医，1名低年级住院医和医师助理组成。碰巧的是，我这个小组没有低年级的住院医。从弊端来说，我少了一位可以随时提问沟通的老大，不过还好我之前有美国实习和使用epic的经历，所以只花了一两天就适应了；从好处来说，我有机会承担起低年级住院医的职责：包括了准备查房、写病历、担任二助，门诊病人资料采集等。这样一来，我的表现机会多了许多。同时，我又破天荒地拥有了自己的pager和locker，再挂上mayo的ID badge，心里别提有多得意😄。

二、Dr. Starlinger

Dr. Starlinger是我在四周轮转期间被分配到的导师，我全天候跟着他查房，手术和门诊，而他对我进行教学以及评价。

Dr. Starlinger是奥地利人，拥有医学博士和PhD双学位。本来已经在维也纳大学做到普外科副教授，拥有独立实验室的他3年前来到梅奥做HPB surgery的专科培训。2年间他不仅拿到两次最佳教师奖，他的临床能力还得到了科里老专家的赞赏，最后受邀加盟梅奥。

百闻不如一见。实习第二天，Dr. Starlinger一早查房，轮到我代替低年级住院医汇报病历了。我们站在病房外，他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眼神却飘来飘去，双手端在腰间，脚跟一踮一踮，显然是对治疗计划已经了然于胸，而听我的汇报仅是为了我的教育而已。

我强装镇定地汇报完了整套病历，他嘴角上扬：“很好，你比大多数的第一年住院医都汇报得好，尤其是你的总结句提到了病人术后恢复良好，” 他话锋一转“那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应该拔胃管吗？”

我庆幸自己在UAB见过小肠梗阻的病人，便说“我们应该要做个胃管夹闭实验，如果残余量小于。。。”

他又是一笑“好了，今天有作业了。你去查查pubmed，whipple术后的病人多久之后拔胃管，明天查房讲给我们听。”

这样的表现机会怎么能错过！当晚我就整理了文献，做成handout发给大家并简单介绍了研究发现。Dr. Starlinger很满意，于是他又提出下一个问题“胰腺手术多久之后能够拔引流管？”，当我做完下一份handout，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胆总管的压力是多少？门静脉的压力又是多少？”。。。过去的外科实习中，由于查房时间很短，我从来都没想过主治的治疗计划是如何制定的，只是以为这是他们的个人习惯或者经验。我完全没想到这些都有数据支撑！

相比起查房，Dr. Starlinger的白板教学更让人震撼。这些白板放在梅奥手术室的走廊里，方便外科医生随时画图。借助手术开始前的十几分钟，Dr. Starlinger从早晨科里文献讨论会的话题说开去，把胆囊癌发生的位置，新辅助化疗、术后化疗临床试验的结果及设计缺陷都行云流水说了一遍，直到在场所有人都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Dr. Starlinger是这样一位纯粹的外科医生-科学家：当他接到一个高难度手术时，他会用德式口音的英文说，"WOW，We have another DELICIOUS case"，引得旁人边摇头边笑这个手术痴；当他完整地切下肿瘤而只出了一点血后，他会惊叹“I mean。。Look at this thing! Isn't it beautiful?”；当病人询问为什么手术后手脚有点肿，他说起了自己实验室里最近发现在小鼠的肝脏切除模型中，IL-3会上调，导致毛细血管通透性增加。。。我看着连连点头的病人，心里真是为了这样认真的Dr. Starlinger和体贴照顾医生感受的病人而感觉好笑。

尽管Dr. Starlinger的手术做得很好，但是肝胆胰外科的病人本身的病情就很重，随时可能出现恶化。有一次早查房，他收敛了平日的笑容，问高年级住院医Darren和我今天病人最重要的指标是什么。Darren的第一回答错了，我补充的答案倒是蒙中了。之后他逢人就夸我说我的临床能力比住院医都强。由于Dr. Starlinger喜欢突击提问，我改变了考虑临床问题的角度：比起反复读病历，我更会去思考Dr. Starlinger会问我些什么，如果我是主刀医生应该注意什么。这样的思考很费力费时间，但却很见效。他经常在门诊问我对病人的看法，而我可能在每个病人上花了20分钟，只有最后的2分钟才是有效思考，才是回答他问题的方向。这是因为只有真正把他的病人当成自己的病人，才能想到什么是最重要的。

邻近轮转结束时，Dr. Starlinger给了我很高的评价，说我是the best medical student he ever met，并说我如果与PD见面，他会很乐意推荐我。Dr. Starlinger是一位有话直说的人，所以我相信这评价是真诚的，我也对自己在他面前的表现很满意。但我更在乎的是认识到他这样一个榜样。梅奥的标志由三个盾牌组成，分别代表了临床，科研和教学。在我看来，Dr. Starlinger，包括其他几位我遇到梅奥外科医生临床，科研和教学水平都非常高。在Dr. Starlinger的办公室墙上挂着几乎放不下的奖状证书，这让我想起了国产电视剧里三好学生的家。然而不同的是，他至今都在追求卓越，这面墙记录了他从维也纳大学结直肠外科到梅奥诊所肝胆胰外科的历程。我坚持在他的证书前合了一张影，因为这对我是鼓励也是提醒：追求卓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