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现场直播--难道真有鬼?(连载中)
昨晚的夜班本来是平安无事的,该“走”的那个重病人刚“走”(呵呵,说明一下,我们这里为了尊重病人,称呼病人死去为“走”),其他病人病情还算稳定,我拿了本小说,预备着写完病程记录后,躺在值班室的床上读。
九点前一切如常,有几个疼痛的,护士给打了止痛针,我也笔走游龙,写完了病程,并办完了三份出院病历,一身大功告成后的轻松,本想一鼓作气写完刚走的那个病人的“死亡病历讨论”,又心想,人生何必如此累呢,先休息一下再说。
躺在床上,读《山楂树之恋》,灯光柔和,室温如春,很惬意的一个夜班,正在心里暗自庆幸,护士站的电话响了。
夜班护士站的电话一般都是打给值班医生的,我们科分二个病区,南区和北区,白班工作是分开的,夜班只有一个医生值班,电话一般是南区的护士打过来让处理病人的,再就是急诊打来请会诊的,那就有些麻烦。
我竖着耳朵听,值班护士叫我过去接电话,下床后,我问,哪里的?护士做了鬼脸说:急诊的。
真是怕什么什么来,我想着。接通后,那边说一个老年人,喘憋较重入院,既往有肺癌病史,请我们过去会诊一下。
我知道急诊的意思,让我们会诊无非是想把病人推给我们,他们好清静些,因为这类的病人一般是晚期,对症处理为主,实在没有肿瘤治疗指征。
但急诊会诊是政策性的东西,必须随叫随到,握着电话想了一下,觉得我离开科室去会诊不符合规定,叫听班的二线医生也有些小题大作,便说:“你们如果觉得与我科有关,直接转过来就行。”
急诊室爽快地应答了。
便吩咐护士做准备工作,其他房间虽然有空床,但房间里都有病人,晚上新入院对其他病人休息有影响,便对护士说:“铺3床吧”。
3床是单间,有个胃癌的老人刚刚去世,还没安病人。
护士小声抱怨着去铺床了,我站在护士站前等,20多分钟的时间,三五个人急匆匆地跑进来,手里拿着病历等资料,问:“医生,这是肿瘤一科吗”。
我边接病历,边问:“你们是从急诊转来的吗?病人呢?”。
“在后面,这就用平车推过来了”,三五个人中一个女儿模样的人说。
我正简单地问着病情,门咣当一声被撞开,又有三五个人簇拥着一辆平车过来,车上躺着个瘦弱的老年妇人,胸脯一张一伏地呼吸,胸前放着个氧气枕。
护士忙接过去,帮着推到刚铺好的3床,接上氧气,我看了一下病人,还好,虽然口唇有些紫绀,但意识却还清,喘憋也不象是很重。病人87岁了,肺癌病史二年,没经特殊治疗,平常尚好,近二周来喘憋加重,当地医院输液治疗无效来我院。
那三五个人都是老人的子女。
我简单向病人家属交待了一下病情,便回护士站下医嘱:吸氧、平喘、化痰、支持,一套医嘱正在写着,几个子女突然跑过来叫我:“医生,医生,快去看看我母亲不行了!”。
连忙抓起听诊器,和护士一起跑过去。
患者在床上用力挣扎着,口里喃喃不清地说着什么,喉中有痰鸣音,脸胀得发紫。我忙让护士吸痰、推平喘药、上监护,折腾了二十几分钟,病人终于安静下来,监护下除心率较快外,血氧还可以,病人情况算是稳定了。
抢救完坐下来休息时,几个子女凑过来问病情怎么样,我慎重地交待了一下病情,就差下病危通知了,但几个子女的表情都很漠然,好象他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他们说老人年龄大了,又得了绝症,肯定治不好了,只是来治疗一下好对村子里的人有个交待,并特别要求,不准用太贵的药。
我对这类的病人家属很愤然,既想当***,又想立牌坊,但又没有任何办法。
晚上零点一过,家里人陆续散去了,只留了两个女儿看护,我过去看了几次,两女儿一直在聊天,好象在说某个儿子不孝顺的事。看我过去,对我说:“没什么事,她睡着了,有两次又象刚才一样动了几下,但很快就下去了,所以没叫你,你没事早休息吧”。
呵呵,他们倒还体谅医生,我在心里笑笑,看了一下老人,在平静地睡着,监护仪上生命指征还算平稳,也便有些放心了。
和值班的护士聊了会天,快1点了,心想再过去看看,如果没事,也得休息一下了。
整个病区除了煞白的灯光和病人偶尔的鼾声和睡中的咳嗽外,一切静悄悄地,远处病房楼上隐隐有人在哭,想是又有病人“走了”。我放轻脚步,轻轻推开3号病房的门。
病房里静悄悄地,那两个聊天的女儿早和衣歪倒在陪护床上睡熟了,液体在无声地滴着,老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监护仪黄色的曲线无声而规律地走动着,我见一切指标正常,正想看一眼老人离开,却吓了一大跳:老人正睁着眼呆呆地看我!
“您没睡?好些了吗?”,我镇静下来,轻声问老人。
“大夫~~~~”,老人的声音微弱、苍老,而颤抖,“你让~~这个人走开~~~~他不让我睡~~~”。
“让谁走开?这不是您的孩子吗?”,我指着睡得流着口水的两个人轻声劝老人。
“不是他俩~~~是这个老头~~~鼻子里有管子的”,老人说着,竟挣扎着伸出手来,指着虚空,眼定定地看着远处。
我吃了一惊,忙问:“什么老头,在哪里?”
“这里呀~~~”,老人显得很不耐烦,“鼻子里有~~管子~~腿上缠着白布~~~~,说,说~~郯城话的~~,说你呢~~~~~~~,你个老东西~~~~”,老人边说,边指着虚空。
我的头一下子蒙了:刚死去的那个胃癌患者正是郯城人,72岁,死前一直插管鼻饲,并且因为下肢骨转移病理性骨折而行石膏固定!。
我紧张地看着老人指着方向,白炽灯照耀下的墙壁苍白得如一张失血性休克的脸、吊瓶里的液体夸张地嘀嗒嘀嗒地响着,远处隐约的哭声更清晰可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