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心理学术语翻译的标准化
心理学在我们中国的发展,与翻译有着深深的关联。这不但是因为“心理学”本身为“外来语”,是通过翻译引进的,在其早期深受翻译和翻译工作的影响;而且一旦其中的某些术语或概念翻译被固定了下来,还会持续影响着心理学随后的发展。同时,即使是在今天,我们仍然面临着翻译的问题,以及由翻译所引起的对术语和有关理论的理解,以及心理学专业术语翻译标准化的问题。
高觉敷是我国心理学界著名的理论家、史学家和翻译家。他在世98年,翻译撰写了180余篇论文,30余部专著和译著,对于西方心理学的引入,对于我国心理学的发展,做出了令人瞩目的贡献。我们今天所面对的心理学的历史和理论研究,如精神分析心理学、麦独孤的心理学、格式塔心理学,以及勒温的心理学等,都深深刻记着他的研究与翻译的痕迹,都反映着他对于我国心理学研究与发展的影响。
心理学的创始人W. M. Wundt ,至今仍然有着二个不同的中文名字:“冯特”⑵ 和“冯德”(唐钺译;式塔心理学的创始人 Max Wertheimer 有“惠太海默”(高觉敷译)、“魏特墨”(唐钺译)“韦特海默尔”(林方译⑷ )和“韦特默”⑸等几个不同的名字;发展了格式塔心理学,并对当代的社会心理学产生了深远影响的Kurt Lewin,同样也有完全不同的名称翻译:“勒温”(高觉敷译),“莱温”(林方译)、和“卢因”、“莱因”等。即使是专业的读者,也不能断定冯德就是冯特,魏特墨就是惠太海默,卢因就是勒温,皮阿热就是皮亚杰。
“Gestalt”心理学。目前较为通用的应该是“格式塔心理学”,这最初是由萧孝嵘先生翻译的。但是也有人在使用“完形心理学”。高觉敷在早期所使用的翻译也是“完形”,但是他后来接受了“格式塔”。高觉敷自己这样认为,完形,或完结(早期对格式塔心理学另一种翻译),都很难概括“Gestalt”的内涵,“Gestalt”不但有“完形”的意思,而且有格式、结构、整体性以及动力性等内含。他认为萧孝嵘先生的翻译十分明智,“格式塔”也不单单是一种音译,在汉字的格式塔中(从其字面看,可以作一种充满了格式的塔的理解),也有着耐人寻味的“Gestalt”的意境,同时还可以使人作更为丰富的联想,对“Gestalt ”作更加深入的理解。
当“Psychology”作为西方的新兴科学,在十九世纪末期传入我国的时候,曾经有着这样几种不同的译名:“心灵学”、“灵魂学”、“精神学”等。英文的“Psychology”,就其字面所表达的意义来说,本来与我们汉语中的“心灵”(psyche)、“灵魂”(soul)、“精神”(mind)和“意识”(consciouseness)等是相关的,但是却并不直接涉及与我们中国的“心”相对应的“heart”。不过我们却是用“心理学”来翻译和引进了西方的“Psychology ”,这实际上已经是西方的“Mind”和我们中国的“Heart”的一种结合,因为在一个“心”字中,已经深深地包含了我们中国文化之中的心理学。对此,笔者曾撰写过“心与心理学”⑹ 和“汉字中的心理学”⑺ 等论文,探讨“心理学”的翻译中所包含的文化意义。
理解了其中的翻译,理解了翻译之中所包含的文化意义,才能够对其专业内涵有更加深入的理解。比如,对于弗洛伊德心理学中的“伊底”(Id)。毫无疑问,这是弗洛伊德心理学中一个最基本也是最关键的术语和概念,早期一般使用“伊底”,这是高觉敷的翻译。但是后来,也有人使用“本我”,甚至可以说目前使用“本我”者已经多于使用“伊底”者。使用“本我”者大都有这样一种想法,以为“本我”正好可以与弗洛伊德的“自我”和“超我”相对应。但是高觉敷坚持使用“伊底”,把它作为一个原则性的问题,这涉及到他对于弗洛伊德心理学的理解。
高觉敷认为,弗洛伊德用“伊底”所表达的,是一种先于“我”之产生的状态,是一种无“我”的状态,是一种最为原始的混沌状态,是潜意识中最深层的境地。在“伊底”的状态,并没有任何“我”,根本不存在“我”。所以高觉敷坚持他的原则,坚持不为了形式上的统一(本我-自我-超我)而放弃这种内在与本质的理解。人们一般会认为高觉敷所使用的“伊底”(“Id”),主要是一种“音译”。其实不然,高觉敷所使用的“伊底”,是取之于我们汉语中的成语---“伊于胡底”。伊于胡底所表达的本意,正是所有存在中最深层的地方,深的不能够再深的地方,正符合弗洛伊德所用“Id”的本意,以及他深层心理学的精神。高觉敷取其(“伊于胡底”)第一个“伊”字和最末的“底”字,而组成了他对于“Id”---“伊底”的翻译。
将阿德勒的“Individual Psychology ”翻译为“个体心理学”,国内目前已经较为流行的译法,实际上存有明显的误解。阿德勒心理学的本意和特色,是对社会因素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强调,与我们所翻译的“个体心理学”,存在着较大的差异。因为这涉及到对阿德勒的根本理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性问题。
荣格心理学中“self”的理解,以及荣格“self”的翻译问题。科茨一行转回美国后,斯坦恩博士根据其当时的录音,来整理广州研讨会的内容,并邀我也做一个总结。我专门写了封信给他,其中解释了荣格“self”的翻译,以及我本人对该翻译的设想:“由于汉语的‘自我’通用于所有西方心理学家的自我概念和理论,若是想突出荣格自我概念的特殊意义的话,可以考虑用‘自性’来表达。自性本来是佛家语※,表示诸佛法之本质,如‘自性唯心’;也是二十五谛中之第一谛,为万有之生因;同时,我认为汉语的‘性’字是心与生的结合,可表示与生俱来的心理本质,生活或生命的心理意义和内含,正符合荣格之自我概念的本意。”我想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见和设想,以期引起人们的讨论和关注。
※ 荣格本人深受包括佛学思想在内的中国文化思想的影响,晚年曾身着佛衣,来表现自己对中国文化的接受和认同。他认为对他影响最深的不是弗洛伊德,而是汉学家理查德·维尔海姆和中国文化。---作者注 。
(b)(b)(x)(x)
最后编辑于 2022-10-09 · 浏览 818